“最近對青石雕刻特別感興趣，但總覺得細節處理不到位，有什么技巧嗎？”朋友小陳一邊摩挲著手中的半成品，一邊問我。

我接過他雕刻的蓮花紋樣，指尖觸到凹凸不平的刻痕：“你看這些花瓣邊緣，如果用弧形鑿再傾斜15度，轉折會更自然。”說著拿起工具示范，石屑簌簌落下時，原本生硬的線條突然有了柔和的弧度。

“原來工具角度這么重要！”小陳恍然大悟，“那深淺怎么控制呢？”

“試試這個。”我遞給他一把帶刻度的手鑿，“先輕后重，像寫字提按那樣。青石硬度在摩氏3度左右，下刀前用手指甲劃一下，能留白痕的力度剛好。”我們蹲在工作室的北窗邊，晨光斜照在青石上，那些細微的紋理清晰可見。

他突然指著石料上一處淺色斑紋：“這種天然紋路會影響雕刻嗎？”

“恰恰相反。”我調整工作臺的角度，讓光線完全穿透石料，“這些石英脈是青石的‘指紋’，順著紋路雕刻，反而能讓龍鱗或衣褶更生動。”說著翻開工作簿，里面夾著不同產地的青石樣本，每片都標注著礦物構成和適合的雕刻類型。

窗外傳來鑿擊聲，隔壁老師傅正在處理大型構件。小陳好奇張望：“他們為什么總在石料上畫格子？”

“那是傳統‘九宮放樣法’。”我拿出祖傳的牛皮紙樣，“把設計圖等比例分割，再轉移到石面上。比如雕刻瑞獸鬃毛時，橫線定走向，豎線控疏密。”紙上還有歷代師傅用朱砂修改的痕跡，某處特別標注著“蟬翼厚度”——指最薄處要透光如蟬翼。

暮色漸濃時，小陳的蓮花已初具神韻。他忽然問：“最后拋光會不會把細節磨平？”

“關鍵在工序。”我打開工具箱第三層，“先用櫸木炭粗磨，再用絲綢蘸石英粉精拋。你看這個唐代殘件，歷經千年還能看見眼皮的褶皺。”燈光下，那些比發絲還細的刻痕泛著溫潤的光，仿佛在訴說石匠與時光的對話。

夜深收拾工具時，青石碎屑在掌心沙沙作響。這種來自大地深處的材料，正通過無數細微的刻痕，慢慢蘇醒成永恒的模樣。